Nao-ナオ

随便打我吧，半夜里人的精神总不是太正常的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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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陈玘坐在车上抽烟。
他通常不在自己的车里抽烟。
但这不是他的车。事实上这辆车和他毫无关系，但是陈玘挺喜欢它的。
这是一辆99年产的大众桑塔纳，也许是世界上生产数量最大的一款车。在90年代到20世纪初的那十几年里，这款车曾经是身份的象征，后来成为市民的最爱，到了最后，它沦为最常见的出租车，被喷成各种颜色，戴着各种出租车公司的标志，见证俗世人情冷暖和悲欢离合。
陈玘正坐着的这辆保养得很好，车里有股淡淡的香味，像是某种木质调的香水留下的快要完全散去的尾调。那点似有似无的味道里还留了一丁点儿乳香味。
冥府之路？陈玘想。他喷出一口烟雾，尼古丁灼烧着肺和气管。香水味被烟味驱散，在狭窄的车厢里，交响乐队被请下台，现在来点摇滚吧。
车子的主人显然是个念旧的人，磁带槽里塞着周杰伦的旧专辑，陈玘从娘子到娘子来回听了一周。
陈玘不是个念旧的人。他总是向前看，也很少回头。和女朋友分手的时候他都能忍住不回头，他猜这世上也没什么能让他回头的了。这世界上没有大事，除了生死也就是世界末日。世界末日讲到底也是生死。可是如果真的要死，那生死也不是多大的事。
所以这世上没什么重要的事。也就意味着，没什么事值得陈玘去执着，就更别提念旧了。
不念旧的陈玘在一辆保养得当车龄接近20年的旧桑塔纳里挺着周杰伦年轻的声音抽着烟等一个老朋友。说实话不是不得已陈玘也不想来这里堵他的老朋友。
他确实没别的办法了。



车门被打开的时候陈玘已经靠在车里睡着了。他的头靠在驾驶室的玻璃上，顺着门打开的方向倒了下去。开门的人看他倒过来，顺势往后退了一步，漠然地注视着陈玘摔在脏兮兮的水泥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金陵大侠的出场总是与众不同，连落地的姿势都不是俗套的三点支撑式，而且声势浩大的四脚朝天式。
陈玘的腿还卡在驾驶室里，他可能撞到了头，眼前全是星星。等他终于清醒一点，他就着躺在地上的姿势，仰着头看着站在边上的男人。有阵子没见，他的头发白得更厉害了。
你好啊，秦爷。他咧开嘴笑着说。龙崽走丢了。


走丢了的“龙崽”——马龙本人正坐在排挡里吃云吞面。他吃面有一套自己的流程：撇掉表面浮着的葱花，用调羹喝一口汤，再吃一个馄饨，竹升面用筷尖挑着在汤里搅一个来回，吹两口气儿再送进嘴里，两三片生菜拢到一起，一口吃光。吃完整碗面之后端碗把剩下汤一气儿喝下肚，才算是做完了全套。
他虽然真的不太认路，但是好歹也已经成年好多年了，还不至于跟陈玘说的那样“走丢了”。
他只是突然很想吃碗云吞面而已。
不过那也是前天的事了。
这两天他一直在秦志戬那里待着。准确地说是睡了两天。睡醒了洗了个澡，拖着秦志戬的拖鞋穿着秦志戬的汗衫和短裤下楼吃面。
吃完面他打包了一客豉油鸡和鱼片粥，拐去隔壁点心店买了一打叉烧酥，才拖着大了两码的拖鞋踏踏踏地上楼。
秦志戬住的楼有点旧了。他带马龙回来的时候就住这里，虽然嘴上一直说着要搬家，却从来没真的去看过房子。马龙知道他不可能离开这里的。以前他喝醉了，还说过自己万一死了骨灰要摆在电视前面，每天的贡品是啤酒和爆米花。
马龙开了三道门，屋里的冷气打得他一个激灵。秦志戬的空调也坏了，只有18度一个温度，在屋里都得穿外套。不过他有钱，也不怕付电费，也就随他去了。
马龙嫌他不环保。秦志戬说，反正你不住这里。
马龙平时确实不住这里。陈玘自立门户的时候问他要不要跟他走。
他答应了。
他跟秦志戬平时也不太见面，也很少通电话。陈玘甚至根本没有秦志戬的电话。
马龙到现在都不知道他跟陈玘走是对还是错，不过他从来都不是好人，所以大概也不用觉得对不起谁。
每个人都是自愿的。
他是自愿跟陈玘走的。
陈玘带马龙走之前是自愿向秦志戬下跪的。
秦志戬是自愿把马龙写在遗嘱里当财产继承人的。继承的物品清单长长的十几页，大到两间公寓，三四辆车，小到厨房里左边数过来第二个柜子里第二个架子上那个玫瑰花纹鎏金的英国古董骨瓷茶杯，甚至还有床头柜里一个紫檀木盒子里装着的马龙换下来的门牙。
这件事马龙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大概不能这么淡定地坐在秦志戬的公寓里，把外卖盒子放在立式钢琴的琴盖上挑鸡腿吃。
马龙叼着鸡腿去厨房找啤酒喝，听到开门的声音回头一看，秦志戬拿着外卖盒子，身后跟着陈玘，正在门口换鞋。
陈玘递给他一个充电器。
我知道你手机没电了，楼下便利店又卖苹果的充电线的。不行你用你干爹的手机给我打电话也行，你快急死我了。
秦志戬没说话。他把琴盖上的豉油鸡盒子拿去厨房换盘子装。
马龙在他身后说，他不是我干爹。
鱼片粥溅在秦志戬的手背上，很烫。
马龙进厨房来帮他。他买了麻油炒猪肝，狭窄的空间里一股韭菜和麻油的味道。
他们交换了一个简短的亲吻。
陈玘在厕所里叫，秦爷，你换新浴缸啦？


TBC